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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第三章

寒柏點點翠 嚴沁 19767 2023-02-04
  嘉嘉出國了,沉寂安分了一陣子的士柏又活躍起來。雖然孝威仍無消息,但是,士柏知道他必然在中南部的某一個地方自食其力,過著獨立的生活。既已造成事實,他擔心也沒有用,是吧?   他又開始了多姿多采的社交活動。   除了社交活動,他也暗暗的注意了曼佳,他實在不知道,這般風流的他,能否容忍曼佳另有男朋友?說男朋友太普通了些,該是情人。   曼佳有情人嗎?誰?   那天,從公司回家,有個宴會等著他,偏偏曼佳頭痛不能陪他前往,他只好獨自去了。平日他和曼佳總是分別參加宴會,很少兩人同時出席的,曼佳不陪他一起去根本是很普通的事,他也不曾放在心上。   換了衣服,他獨自匆匆去了。   曼佳並非真正頭痛,她不喜歡那種公式化的應酬她只喜歡無拘束的宴會。康維下午曾來電話,約好了八點等著她的。

  提起康維,她心中也是矛盾極了,上次的擁吻之後,她似乎已經接受了他,不是嗎?他每天不間斷的以電話問候,誠懇又深情的話語,她無法靠自己的力量抗拒他,若是士柏或士楓肯助一臂之力哎!她怎麼想到士楓的?他近來甚至已避開的和她同桌進餐了呢!   她和康維會有怎樣的發展?除了孝威,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吧。其實,他和康維是清白的,擁吻算不得什麼,頂多是精神上的背叛士柏不會在乎的,他能同時愛上那麼多不同的女孩子,她難道不能和康維交朋友?何況是清白的朋友。   胡思亂想之際,薇姑來請她進晚餐。   最近怎麼不去探望耐雪?曼佳順口問。   耐雪最近沒有休假,薇姑笑得恬適,她說下次放假自己來看我。   也好,省得你來回奔波。曼佳微笑。

  算不得奔波,這麼近。薇姑說。她有四十多歲了吧?依然秀氣得很,她年輕時一定相當漂亮。   對薇姑,曼佳並不熟悉,她嫁給士柏時,薇姑已是荊家花園的管家了。曼佳知道她出身良好家庭,丈夫早逝,二十年來守寡只有一個希望耐雪,其他的呢?她怎麼來做荊家的管家的?似乎,不便問呢!   若康維律師來,讓他在小客廳等我。曼佳坐在餐檯上吩咐著。   小客廳?薇姑頗為意外,曼佳總在大廳接見客人的。   或者書房,曼佳又說:我有事和他商量。   是。薇姑退出去。   正預備進餐,總避開她的士楓推門而入,看見她,士楓呆了一下,礙於有女僕人阿銀在,他不便退出,硬著頭皮走進來。   曼佳只對他微微一笑,卻不言語。

  送上各種食物的阿銀布置妥當,退了出去,空曠的餐廳裏只剩了他們倆。   氣氛是尷尬而特殊的。   上次的事很抱歉。曼佳說。   不需要。士楓硬繃繃的。   我一直不明白,我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嗎?她問,聲音是婉轉又委屈的。   你若不明白,就不會有其他人明白了。他說。   那是說我的確得罪了你?她反問。   你自己知道。他低下頭來進餐。   她沉思一陣,忽然又說:那夜我從溫室出來,士柏在樓上窗戶看見了。她說。   她是暗示什麼呢?或試探什麼?   那又怎樣?士楓臉上平添一抹殷紅,士柏該清楚我的為人。   他明白,我卻不清楚,她抓著機會,當年你為什麼不告而別?   他臉上的殷紅消失,變成一抹煞白,即使神色如此難看,他深奧的瀟灑仍然完全吸引了她。

  問你自己!他厭惡的。   士楓   夫人,康維律師來了。薇姑進來報告。   曼佳揮揮手,顯得很不耐煩。薇姑識趣的退出去。康維和士楓之間沒有比較,誰能忘得了心中第一抹色彩?   他又來做什麼?士楓皺起眉頭。   有一點士柏公司的事。曼佳支吾。   就怕不是公事。士楓放下筷子,大步而去。   曼佳呆住了,士楓這麼說是什麼意思?難道士楓知道了什麼?看見了什麼?不,不可能!看見的只有孝會是孝威告訴了士楓,以致士楓這麼討厭她?不,看來又不像,士楓為什麼那麼說?   約好見康維的好心情幾乎一下子全溜了。曼佳發覺影響她情緒的往往不是士柏,是士楓哎,她錯誤又悲哀的婚姻。   她慢慢的用完晚餐,又吃了水果,才去見康維,薇姑把康維安頓在士柏的書房裏。

  曼佳。康維十分熱情的摟一摟她。   他的熱情使曼佳覺得異樣,算是偷情嗎?   你來早了。她不落痕跡的推開他。   等不及。他坦率的,我要多久才能見你一次?   沒有人規定你不可以時時來。她微笑。   可以嗎?他四下張望。   他英偉體面,看來又情深款款,唯一的缺點是鋒芒外露,他的聰明全寫在臉上。   別作賊心虛,我們並沒有怎樣啊!她說。   曼佳,別拒人於千里之外。他痛苦的。   康維,她似乎並不很認真,以你的條件可以找到比我好很多的年輕女孩子,你何必作繭自縛?   若我還有一絲理智,我不會來。他說。   但你得明白,我們沒有前途。她說。   我知道。他胡亂的抓一把頭髮,只要你接受我,前途並不重要。

  怎麼說?她問。   為你,我一輩子不結婚。他肯定的,我不在乎名分,曼佳,我幾乎為你瘋。   她淡淡的笑她心中滿意有出色的男孩子為她如此,卻不表露出來。   我只是很喜歡你,康維。她說。   不,你要愛我。他握住她的手,他的眸子凝得那麼堅定、那麼有力。曼佳,我不能忍受你不愛我。   她搖搖頭,輕輕嘆一口氣。   我已不再是戀愛的年齡了。她說。   戀愛是火,愈燒愈熾,那分年齡?他說:何況你結婚才兩年,難道兩年前你就是戀愛年齡?   不她眉心微蹙,兩年前也不是,屬於我的該在四年前,該   她猛然頓住,她怎能對康維說這些?   該什麼?你惹起我最大的嫉妒了。他認真的。

  嫉妒什麼?愛情的事可以嫉妒的嗎?她說。   別刺激我好嗎?曼佳。他半開玩笑,那個放了手的傻子是誰?   沒有放手的傻子。她搖頭,不能承認的。說出士楓,說出那夏天、那農莊,荊家花園會發生怎樣的震動?何況士楓   我知道,我看得出。他固執的。   對著我,別像個律師般的追根究底,否則我不見你。她嬌俏的。   曼佳,他坐在她旁邊,緊緊的凝視她。我發覺你好殘忍。   感情原本殘忍,尤其是我的。她看著手指,不但殘忍而且冷酷、自私,你能受得了?   我能。他想一想,只是你怎能忍受士柏?   不是忍受。她考慮一下,終於說:對他,我的感情已經枯竭了。   曼佳他驚喜的,這表示他大有希望?

  康維,她替他整理一下領帶和衣領,好體貼的。我顧忌的只是人言。   我們不公開出現。他說。   我也討厭偷偷摸摸。她又說。   他呆住了,他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。   你是想和士柏離婚?他問。   不她搖搖頭,我們都丟不起這個臉。   那他更迷惑了。   忘了它吧!她突然站起來,拋開了所有話題。我去替你調點酒來。   不他握住她的手,把她從遠處慢慢拉到懷裏。不要酒、不要任何東西,只要你。   他重重的吻住她。   吻得突然,吻得又狂又熱,她全無防備的心再也抗拒不了、再也抑止不住,年輕又英俊的康維挑起了她心中的火焰,惹起了陣陣慾念,愈來愈粗重的呼吸使她忘了矜持,他們一起倒向沙發

  似乎,要發生的終於發生了,風流的丈夫,紅杏出牆的妻子,該是天下最公平的事了。沉迷中,他們並沒有注意門外的動靜,荊家花園的規矩很大,沒有主人召喚,是不能隨便闖入的,他們絕不擔心,只是,當理智恢復和清醒時,曼佳有忍不住的輕悔。   她整理好衣服,端坐沙發上,變得很沉默。想起剛才的狂熱,她幾乎不敢正眼看康維。她從來沒有這麼狂熱過,即使新婚時,難道士柏冷落她太久?   曼佳,康維親吻她微亂的頭髮,像個體貼的丈夫。我會遵守對你的諾言。   她搖搖頭,不想開口,什麼諾言呢?一輩子不結婚?這對他們未必是好,她擔心紙包不住火。   你是不是怪我?他耐心的問。   我又不是十八歲的小女孩。她斜睨他一眼,又嬌又媚,和平時的端莊完全不同,看得他整個人都呆了。

  曼佳,你知道你多美嗎?他深深吸一口氣,我想一口吃了你。   稚氣。她笑了。   你不怪我?不後悔?他不放心的問。   這種事要怪雙方。她坦然的,而且現在才後悔又有什麼用?   你知道嗎?我想單獨的、一輩子擁有你。他說。   馬上貪心起來。她輕拍他一下,我不會和士柏離婚的。   他搖搖頭,苦笑一下。   愛上一個有夫之婦是天下最悲哀的事。他說。   不許這麼說。她制止。   好孝威為什麼出走?康維問:上次看見我們?   不曼佳拖長聲音。她和康維的關係已非北尋常,告訴他也無妨。為士柏。   士柏?他們父子有爭執?康維很意外。   為嘉嘉。曼佳含蓄的。   嘉嘉也康維懂了,眉頭也皺起來,若真為嘉嘉,士柏就太過分了,兒子的女朋友也搶?她不是到美國去讀書嗎?   士柏花了五萬美金送走的。曼佳笑。   五萬美金?他吹一聲口哨,我要賺三年,士柏真是闊氣。   為了挽回兒子的心,再貴也得花。曼佳說。   孝威有消息嗎?他問。   沒有,連學校也休學了。她搖頭。   他沉思了一陣,看看錶,十點半了,士柏隨時會回來,何況他留太晚僕人看見也不好。   我回去了。他說。   怕碰見士柏?她打趣。   我自認愛你光明磊落,於心無愧。他拍拍心口。   走吧。她笑,看見你,我心中有愧。   他捧起她的臉,端詳一陣,凝視一陣,又深深的吻了一下,才依依不捨的離去。   明天等我電話。他走了。   曼佳仍在書房中逗留了一陣子,直到衣上、頭髮上、沙發上再無一絲破綻,才離開。她先在大廳附近巡視一周,薇姑屋裏熄了燈,士楓屋裏也是一片黑暗,沒有人發現她的事,她安心的慢慢上樓。   說也奇怪,經過了康維,她心中竟十分輕鬆,忍不住的哼起歌來。愛,是鼓舞並振奮人的。   推開寢室門,她大步入內,她預備好好的洗一個澡,然後上床,今夜她必有好夢,不是嗎?   走兩步,她怔住了,士柏坐在床上,若有所思的望住她,她的心一沉,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。  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,我怎麼不知道?她問。   回來了兩小時。他看看錶,神色有些冷漠。宴會不好玩,提前回來陪你。   為什麼不通知我?我在書房。她故意說。   方便嗎?他說得很露骨。   為什麼不方便?她臉色一沉,聲音也變了。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。   康維在,我怕打擾你們。他似笑非笑的。   打擾?你在說什麼話?她用少有的誇張語氣,她平時總是那麼含蓄的。你以為我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?   我有這樣以為嗎?他還是不置可否。   士柏,她強自鎮定,憤然坐在牀上。不許這樣對我說話,我喜歡坦白。   士柏搖搖頭,反問:我不夠坦白?   你想暗示什麼?不是嗎?她說。   完全沒有,你怎麼這樣緊張?他笑。   我討厭別人誤會這種事。她說,愈說愈離譜。   什麼事?誰誤會了?他誇張的。   康維是你的朋友,也是我的朋友。她說。   只是我的律師,不是朋友。他更正。   有什麼不同?她問。   分別很多。他不解釋,你們在書房待了兩個半小時。   討論一點問題。她有些不自在了。   愛情的?他問,問得好露骨了。   士柏她變了色。   我回來時經過書房,本想找本書上樓看看,無意聽見你們講話,並非存心偷聽,我就退了回來,免得打擾了。   曼佳望著他好一陣子。   你有什麼話,直說吧。她下定決心了。   沒有。他攤開雙手,除了意外,還能說什麼?   他是知道一切了,是嗎?甚至包括她和康維   很生氣,很憤怒,很不高興,是嗎?她諷刺的,就像我每次知道你有新女朋友時一樣。   不,不,只是很意外。他擠擠眼,笑了。沒想到會是康維。   只是才開始。她預備坦白承認了。   我知道,我全聽見。他靠在床上,很悠閒。康維也真有眼光。   不必諷刺,我們只不過扯平。她冷淡。   曼佳,有一個問題,我令你不滿意?他問。   她有些臉紅,他是指什麼?性方面?   你有太多女朋友。她只有這樣答。若他並不知道她和康維在沙發上那一幕,她沒有理由自我暴露。   但我對你最好。他說。   最好不夠,我要全部。她說:這方面我很貪心。   但是,你從來不在乎。他說。   明知無望的事,我何必表現得那麼小器?她說。   你真聰明。他笑一笑,曼佳,我們看來是旗鼓相當呢!   我沒有你的風流。她閉一閉眼,你知道了這件事,預備怎樣?   不預備怎樣。他聳聳肩,正如你說的,我永不希望離婚,我也不希望再見到康維。   忍受不了?她揚起眉毛。   要再來,我會打斷他的腿。他似乎認真,卻又在笑。你叫他小心了。   他是我們的律師。她說。   解僱了。他說。   你對我有欠公平。她挺挺背脊,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器了?   我一直這麼小器,只是你沒發現。他眨眼。   對自己大方,對別人小器她搖頭,自私。   是自私。他的臉一下子嚴肅得沒有一絲笑容,那會笑的眼睛也嚴肅了。說句實話,康維不配,我寧願你再去找士楓。   士楓?她臉色大變,難道他全知道了?   士楓上完第七節課,匆匆忙忙收拾了課本、講義走出總辦公室,他得步行五分鐘到僑生宿舍門口,他的小福斯車就停在那兒。   剛到鐘塔附近,一個似陌生又似熟悉的女孩子聲音從背後傳來,是那種細細柔柔、帶著一絲羞怯的聲音,不必回頭,他想像是個斯文、秀氣的女孩是學生吧!   荊先生,女孩子快步追上來,果然細緻清新,還顯得教養很好。很抱歉打擾你,但是他們說,只有你那兒才有最多品種的蘭花。   蘭花?士楓意外的。這個女孩子是個蘭花的愛好者?   哎女孩子的臉有絲兒紅暈,我是林蘋,是你系裏的助教,我也在研究蘭花,只是沒有更好的實驗室,所以一聽見孟教授說你有最完善的溫室,就   是這樣的。士楓打斷她的話,我現在回家,你有興趣可到我的溫室參觀一下,看看是否適合你。   他的口吻完全是以一個講師對助教,他甚至沒當她是女孩子,聲音平板而客氣。   那太好了。林蘋很興奮,我現在能去嗎?   我的車停在僑生宿舍外面。士楓點點頭。   林蘋點點頭,拘謹的走在他旁邊,迎著斜斜的陽光,她的臉上閃著生動的光輝,是那種好教養、好氣質又加上了青春和真純。她說自己是助教,看來她也不過是那種剛畢業、剛當助教的女孩子,她絕不超過二十四歲。   到了士楓的小福斯車旁,他禮貌卻淡漠的替她開了車門,然後繞到另一邊,逕自上車。   他一直不說話,也不看林蘋,一點也不重視她的存在似的,這令她窘迫而有輕微的不甘心。她,林蘋,學生時代已是眾人愛慕的小美人,做了助教之後,在校園中更是惹人注目,為什麼士楓視若無睹?   是不是我太冒昧的打擾了你?她紅著臉說。   哦不。他顯然在想心事,大家是同事,學的又是同一行,理當互相研究。   不,荊先生該算是我的老師。林蘋謙虛的。   我教過你嗎?他不看她,專心的在駕車。   沒有。林蘋嫣然一笑,在臉頰上有個淺淺的、十分可愛的酒渦。我學的是農化,農業化學。   很熱門的系。他不置可否,現在怎麼研究蘭花?   是嗜好。她又笑。小小細緻又整齊的牙齒也好可愛。   或許我的溫室會令你失望。他把汽車停在荊家花園門口,按響喇叭,大門立刻開了。   不可能!孟教授說你的溫室是臺灣最完善的。她由衷的說,我很感激你讓我參觀。   不必感激。他把車駛進車房,你可以常來。   她抿著嘴看他一眼,沒出聲地跟著他下車。   穿過氣派的花園,士楓帶林蘋到豪華的大客廳,園中、室中的一切都使她驚訝不已,這是士楓的家?他看來絕不像個富家子。   你隨便坐一下,我換衣服就帶你去溫室。士楓指指沙發。   也不理林蘋的反應,他逕自去了。看他的言語、行動,真是沒當她是朋友,只是學問上的夥伴而已。她坐下來,卻掩不住心中輕微的失望。   一個中年婦人端著茶,是薇姑,平日這種奉茶的工夫根本不需要她做的,她是管家,不是女僕,但士楓帶回來的女孩子,她不得不重視,深心裏,她始終認定士楓是耐雪的最佳對象。   請用茶。薇姑含蓄的打量林蘋。   謝謝。林蘋大方而雅致的微笑,她當然不明白薇姑的凝視代表什麼。   薇姑也笑一笑,退了回去,看見林蘋,她有些氣餒,林蘋在任何一方面都不比耐雪差,而那大家閨秀風範更是與生俱來,手上的書表示是大學生哎!耐雪沒上過大學,她搖搖頭,默默的嘆息了。這件事怕她安排不了。   很快的,士楓換了便裝出來,他看來更瀟灑自然了。他真是一個出色的男孩,只是太冷漠、太沉默。   我們走。他用手示意。   好。林蘋柔順的跟在一邊。   門裏的薇姑又在嘆息了。雖然她是偏向耐雪的,卻也不得不承認士楓和林蘋是合適又相稱的一對。她想:耐雪是絕對沒有希望的了。   然而,士楓和林蘋又怎麼算得上一對呢?   士楓帶林蘋進溫室,讓她隨便參觀,就默默的坐在顯微鏡前,繼續昨夜未完成的研究,他甚至沒有禮貌上的招呼一下,他認為研究學問的事不必講禮貌的。   林蘋也不在意,她似乎也真對蘭花有濃厚興趣,開始慢慢的參觀、欣賞了。她從外面往裏走,繞過長圓形的花架,從另一邊往回走,她看得很仔細、很細心,也儘量不出聲打擾士楓她是個體貼的女孩。   她用了將近一個鐘頭的時間,把整個溫室中的各種名貴蘭花都看遍了。回頭望望,士楓仍聚精會神的在研究,她想走不能不告而別,不走,卻做什麼?   她站了好長一段時間,還算她運氣好,士楓抬起了頭。   哦,你還在。他說:參觀完了?   是,正如孟教授說的,我相信這是臺灣最完善的一間溫室。她由衷的說。   未必最完善,只是我收集的種類多。談起蘭花,他的話也多起來。我現在研究的是,名種蘭花有沒有再配種、再改良的可能。   那是很有趣的工作。她說:有結果嗎?   沒有培植出來就說不上結果。他搖頭,你認為很有趣味?   他第一次那麼望著她,她覺得心中波濤起伏,要用好大的力量才能使自己穩定。   為什麼不是?她俏皮的反問,在心愛的工作過程中探索,趣味是無可比擬的。   他舔舔唇,沾染上她那一絲青春的興奮。   你可願意加入我的工作?他問得直率。他是站在工作和講師的立場,完全沒有考慮其他。   我加入你的工作?她不能置信的睜大眼睛。這一刻,她流露了應有的天真和稚氣。我?   你不是說有興趣?他以為她不願意。   是,是。她慌忙一連串的說。在士楓面前,二十四歲還不到的林蘋是顯得稚嫩。我很願意加入,只是我好意外,我沒想到你會邀請我。   士楓點點頭,突來的興致使他高興起來,他放開顯微鏡站起來,露出好難見到的笑容。   很高興有了工作夥伴,他說。他笑得真好看,你想想,一張深奧、漂亮的臉龐上的笑容哦!哎,我們是不是應該慶祝一下?   林蘋彷彿沒聽見他說話似的呆呆望住他,望得連呼吸都像停止了。   你也會笑?她癡癡傻傻的說。   士楓一怔,習慣的皺起了眉頭。他的新夥伴說了一句多離奇、多不合適的話:你也會笑?什麼意思?難道她平常注意到他不愛笑了?  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他疑惑的。   她一震,整個人像大夢初醒,那張雅致的小臉兒紅得什麼似的。   我是說我的意思是她結結巴巴的,學校裏的人都說你沒有笑過。   他搖搖頭,放鬆眉心,又笑了。   不該笑的時候為什麼要笑呢?他回答得很好。   林蘋不敢看他,怕洩漏了眼中的秘密。   荊先生我想該我請你。她胡亂的說。一出口,臉就更紅了,他沒說過要誰請呀!   叫我荊士楓。他不在意的,他甚至不去研究她臉上一陣陣的紅暈。我想我們就在荊家花園吃飯,然後,我們可以共同進行研究。   好。她焉能有反對之理?她今天硬著頭皮叫住他,除了蘭花,她不是下意識的想接近他嗎?你說這是荊家花園?哦!我多傻,你姓荊,此地又這麼堂皇,我早該想到是荊家花園的。   她稚氣的拍拍額頭,又露出淺淺的酒渦。   你知道荊家花園?他問。   荊士柏是你什麼人?哥哥?她不答反問。   是,他是我唯一的哥哥。士楓點點頭。   他很出名。林蘋含蓄的說:他的夫人王曼佳也很出名。   士楓不置可否的笑一笑,荊家花園因士柏和曼佳而出名,怕也不是什麼響亮光榮的事吧。   我們到大廳去,我要吩咐薇姑預備晚餐。他說。   薇姑?她知道必是剛才的中年婦人。   女管家。他示意她往外走。   還不曾舉步,他們同時停下來,玻璃溫室外面站了一個女人,一個漂亮、出色卻臉色怪異的女人,是曼佳。士楓一眼就看見她眼中的憤怒,林蘋是敏感的,她竟看見曼佳眼底的妒意。   曼佳動也不動的凝視著他們倆,那眼光真令人喘不過氣,至少林蘋有這種感覺。正在驚異之際,士楓拉開門走出去。   士楓,我有點話想告訴你。曼佳說:哎這位是你的女朋友?   林蘋,士楓根本不理會曼佳的話,這是我的嫂嫂王曼佳。   荊夫人。林蘋親切而得體的。   不知道打擾你們沒有?林小姐。曼佳臉上的怪異消失了,不過,我的確有事。   晚上再說,我們正預備出去。士楓說。   林蘋呆住了,出去?他剛才說要留在荊家花園,要吩咐薇姑預備晚餐,怎麼突然變成要出去了?   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的,士楓。曼佳似在懇求。   那我先去客廳。林蘋很識相,她知道曼佳有意要她避開。   不,林蘋,我們一起走。士楓突然握住了林蘋的手臂,回來再說。   說完,扔下曼佳頭也不回的帶著林蘋走開了。他們沒有再經過大廳,繞著屋外面的小徑走向前園,又走進車房,士楓才放開林蘋。   在整個走路的過程裏,林蘋的心幾乎跳出胸口,士楓突然這麼握住了她的臂,就像一把抓住了她生命中最重的一環,她意外,她緊張,她高興得想哭,卻也有理智的懷疑。   士楓分明做給曼佳看,難道他和曼佳之間有著什麼糾葛?曼佳不是他的嫂嫂嗎?   她是含蓄的,坐進他的汽車,她仍是不出聲。   此時此地,她明白還沒有資格問什麼的。   抱歉要帶你出去。他吁了一口氣,剛才的事希望你別介意。   我不介意,我也不以為剛才有事。她溫柔的,我相信你有改變主意的理由。   他看她一眼,開始對這個雅致、清秀的女孩子有了好印象,他在想,他找到一個好夥伴了。   汽車駛出荊家花園,駛上馬路,士楓才歉然的說:我沒有地方可去,你有好主意嗎?   我對這方面不熟悉。她很坦白,我從來不涉足聲色犬馬的地方。   他再看她一眼,很難得的女孩,也很美。   你不介意坐在車上隨處逛逛嗎?他問。   這是很好的主意啊。她說。   總比在家裏好。他突然衝口而出。   她呆怔一下,卻不便追問,她沒有理由追問私事的。   很奇怪,是不是?他卻自動的說了。   王曼佳不是你嫂嫂嗎?她含蓄的。   我不喜歡管她和士柏的事。他說,真話嗎?   他們之間有事哎!我是說他們才結婚兩年,他們又是那樣相配。她說。很驚訝的。   相配不該在外表。他搖搖頭。   荊士柏很風流。她說得很直率,好多人都知道。   這我倒不清楚。他對士柏似乎沒有成見,我不大理他們的事。   有人說你的世界只有蘭花。她的話題轉到他身上。   不,一個人的世界不可能只有蘭花這麼狹小。他搖搖頭,我有書本、有工作、有學生   也有女朋友?她這次問得真大膽,大膽得令自己都嚇了一跳。   現在沒有。他竟不以為意的,只有一段死了的醜惡愛情。   你認為愛情醜惡?她意外的。   年輕的、無知的孩子才會認為愛情美。他似在苦笑。   你那段愛情打擊了你?她小心問。   他甩一甩頭,硬生生的把一些思緒推開。   哎!怎麼談這個,你還是小女孩!他說。   小女孩?我二十四歲了。她抗議。   還是做小女孩好,至少你擁有快樂。他說。   她皺皺眉,快樂?   你不快樂?她問,這就是你不常笑的原因?   成年人總有煩惱。他不置可否。   你的煩惱似乎特別深沉。她了解的。   也說不出煩惱。他努力使自己振作起來,你剛畢業嗎?   一年半了。她笑,一畢業就當助教。   不出國深造?他問。很明顯的避開剛才的話題。   我喜歡有根的生活。她回答得很特別,我不以為出國深造會更令自己快樂。   很特別的想法。他意外的望住她,幾乎所有的青年人都想往外國跑。   那麼你為什麼又回國?她反問。   他似乎想不到她會這樣問,好半天才說:沒有確切的理由,也許心灰意冷。他說。   她嘴唇動一下,卻沒有說什麼。   更大的原因,和你一樣,我喜歡踏實的生活,飄浮流浪的日子裏,我的心安定不下來。他又說。   你們只有兩兄弟?她想一想,才說,她是聰明的,說不下去的話題,她不想繼續。   我母親早逝,父親和一個瑞士太太住在大溪地。他說。   哦?她意外的。從來沒有人提過荊士柏的父親。   他和士柏個性相像,住在大溪地很適合。他笑一笑,他也不會想回來。   你們的家庭很特別。她說。   特別得完全沒有溫暖、親情,是嗎?他說。   是這樣嗎?她不能置信。   你以後會知道。他搖頭。   在我才一接觸的感覺上,你們家很自由。她沉思一下,各方面的自由。   很有見地。他笑一笑。又笑了。在我的感覺上,你絕不像我的學生,雖然我有資格做你老師。   那像什麼?她很感興趣的。   他沉默了好一陣,咬著唇又聳聳肩。   說不出來。他說:說朋友,我們又太陌生,說夥伴,我們的工作還沒開始,說同事,我以前甚至沒見過你。   一個才相識的陌生人吧。她的興趣淡下來。   也不對,我們很談得來。他搖頭,仍在思索。   你有很多朋友?她自動轉開話題。   可以說沒有。他臉上的神色很古怪,以前有同學,大多數在國外。   一個人不可能沒有朋友的。她驚訝的。   我沒有。他肯定的,我的生活圈子很狹小,但是,我的思想領域很廣闊。   思想領域?精神生活?她反問。   可以這麼說。他認真的點點頭。   她相信他的話,他看來是那樣的深奧,他總喜歡思索,他是思想型的男孩不,男人,他是個成熟的男人,成熟的魅力是內蘊的。   你們兩兄弟倒是有絕對相反的個性。她笑了。   我們得到父母不同的遺傳。他輕鬆的。   林蘋發覺一件事,離開荊家花園,士楓的情緒就愈來愈輕鬆,他甚至常露出笑容,但在家裏,他似乎受著無形的壓力與束縛壓力與束縛?誰給他的?曼佳?   她當然不能問,他們只交往了幾個鐘頭,她的疑問只能放在心中。曼佳剛才望著她的眼光可是嫉妒?   車廂中小小的空間突然沉寂下來,奇異的沉寂使那一點兒的陌生擴大,他們都有絲不自在。   說過今天要慶祝的,我們找個地方吃晚飯,好不好?士楓問。   我沒有意見。她是柔順的。   那麼走吧。他把汽車來個大轉彎,加快馬力而去。   士楓回到荊家花園已是晚上十一點鐘,這個時候,曼佳即使在家中,想必應該待在寢室裏了。   他不願向自己承認,但的確是逃避著曼佳,避著那一段使他痛苦的唯一戀情。這兩年來他逃避得很辛苦,他總使自己不眠不休的工作,他把所有的精力投入枯燥單調的研究中,他本不是這樣的人,他本也有士柏般豐富的感情,只是他是內斂的、隱藏的,他在痛苦的折磨自己,從那年在美國,在內布拉斯加州PERU的農莊中不告而別之後,那是他三十五年生命中唯一的戀愛,可悲的,他竟愛著一個隨便、浪漫又不忠的女孩是因為她長久住在法國嗎?   他毅然的離開了她,他以為自己能忘掉那一段感情,他以為他的理智能幫助他快樂和振作起來,然而,四年了,他發覺更可悲的事他竟不能忘情於她,他竟仍然愛著她。   那個她,卻已變成了他的嫂嫂。   於是,他開始逃避,萬分辛苦的逃避。他是荊家的一分子,沒有任何理由不住在荊家花園,朝夕相見的情形下,他要強裝冷淡,強裝漠然,強裝視而不見、聽而不聞,他要掩藏每一個感情的浪花他痛苦,萬分痛苦,為什麼命運的安排是這樣的呢?尤其當他敏感的察覺到士柏和曼佳之間的不協調,當他再一次看見曼佳的不忠和浪漫,他的心幾乎要爆炸。他是那種爆炸也默然無聲的人,他的所有一切情緒、思想全藏在深心,他藏得多深,他的痛苦也多深。   今夜,他發現了一件事,一件令他能暫時拋開一切的方法。林蘋的突然出現,似乎,給他的逃避安排了最佳的途徑,他不必再整天待在荊家花園,他不必再擔心下一次和曼佳相遇時的情形,那個年輕、秀氣又雅致的女孩子,不是能分去他一些自我折磨的時間嗎?他可以約會她,他可以邀她一起工作,看來,那女孩子十分願意接近他的。   他們今夜在夜總會吃晚餐,喝了一杯法國紅酒那是曼佳喜歡的。看了一場表演,時間過得快,他們也談得很融洽、很愉快。林蘋是個素質很高的女孩,他們又有相同的愛好,最主要的,林蘋的清新如朝露使他沉鬱的心得以舒暢。   他們竟在夜總會坐了四個小時,雖然沒有跳舞,對他來說,又是太難得的了。士楓和士柏不同,他是屬於草原、屬於綠茵、屬於大自然,也屬於知識、屬於學問的,夜總會與他絕緣,那是士柏流連的地方。然而今夜,他不是也那麼自然、愉快的流連了四小時嗎?   送林蘋回家,那是臺北市高尚住宅區,顯然的,林蘋有著良好的家庭背景,哎當然啦,林蘋的氣質不是那麼好得令人喜悅嗎?   他慢慢的駕車回到荊家花園。   今夜和林蘋的相聚,並沒有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,更下可能有波紋、有漣漪了。在感情上,他是一個枯竭的湖,他只是逃避,只是打發時間。   在車房停好了車,他輕鬆的往屋裏走,生活略有調劑是件好事,至少,他輕鬆得忍不住吹起口哨了。穿過只留下壁燈的大廳這表示士柏或曼佳還夜遊未歸。他逕自回到屬於他的套房。   在門口他呆怔了一下,沒有鎖門,哎他也記不清了,本沒打算出去的,走得太匆忙,也許忘了鎖,推開門,一屋子的黑暗迎著他,黑暗是他習慣的,令他詫異的是黑暗中的異樣,他似乎嗅到香水味是幻覺吧?或是剛才林蘋身上的?   在開燈之前,他突然住手,他想起來了,那香水味是那樣熟悉、那樣遙遠的熟悉,那是法國嬌爾JOY香水,是曼佳愛用的,她說那是歡樂的香水   一剎那間,他的心亂成一團,是曼佳來過?或是她仍在屋中,兩年來,曼佳在言語上雖時有暗示,但他們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,除了那夜在溫室中,她從沒主動的接近過他,她一直把持著嫂嫂的尊嚴,今夜   士楓,你知道我在,是嗎?黑暗中傳出曼佳的聲音,天!她果然來了。   請你立刻離開。他毫不猶豫的說。聲音是冷靜的,然而,心胸像澎湃的大海,他的血都沸騰起來。我不希望有任何誤會,請自重。   下午我找你,你不給我說話的機會。曼佳坐在屋角的大沙發上,動也不動的。你故意令我難堪。   你有什麼話該告訴你的丈夫,不是我。他不客氣。   但這件事關係到你。曼佳說。她也不激動,卻聽來幽怨,是幽怨嗎?她那種女人。   你的事不可能關係到我。他肯定的。   曼佳沉默了半分鐘,好難堪的半分鐘。   士柏和我分房了。她突然說。   士楓一震,分房!表示什麼?他們之間的不協調加深了?擴大了?分房?這對才結婚兩年的夫妻是怎樣的一件意外?這是誰的主意?士柏?或曼佳?   抱歉,我幫不了你。他裝成冷漠的說。   不需要幫忙,士柏和我基礎並不穩固。曼佳似乎很理智,分房而居我也不遺憾。   那為什麼又告訴我?他不禮貌的打斷她。   因為這件事起因在你。她的聲音突然硬起來。   士楓大吃一驚,下意識的後退一步,這是什麼話?起因在他?他怎麼了?簡直太沒道理。   王曼佳,你別信口開河!他激動起來。   事實上如此。她似乎有幸災樂禍的味道,她可是故意挑起他們兄弟間的誤會?士柏知道了你的事。   我的事?我有什麼事?士楓有些憤怒了。   你和我。她絕不衝動。   我和你?他呆住了。這是他無法想像的情形,他想像不到曼佳會做了他嫂嫂,更想像不到士柏會知道他和她的以往這不可能,除非她自己說出來。我不以為和你曾有著什麼,難道你告訴他?   你否認不了曾有過的感情。她好冷靜,她像是有備而來。我也不曾告訴士柏任何事。   那他怎麼會知道?   他不笨,那夜我到溫室找你,或者他看出來了她輕描淡寫的。   無恥!是你故意造成的情形他忍不住叫了。   即使我故意,也不是無恥,你明白的。她說。   士楓在黑暗中喘息了,他並不想侮辱曼佳,他是愛她的,只是那愛不可能也無可奈何,想不到這深心中幾乎已埋藏的感情,竟然引起了士柏的懷疑,這不行,無論如何不能因為他而使士柏家庭失和。   你該向他解釋。他終於說。   解釋什麼?你是我以前的愛人?她輕輕笑起來,你以為士柏會相信?   無論如何,你不能令他誤會下去。他說。心中十分混亂,混亂中還覺得有些不妥、有些疑點。   不妥?疑點?他怎麼會有這感覺呢?   我不在乎士柏的誤會。她肯定的說:他本身的行為已失去責備我的任何資格,我自問清白   清白!她說清白?那天大廳中她和康維擁吻的一幕突然湧上來,士楓明白了,這就是他覺得不妥、覺得可疑之處,士柏絕不可能知道他和曼佳的以往,必是因為康維,曼佳卻想拉他落水   他出了一身冷汗,王曼佳到底是怎樣的女人?他唯一愛過的女人,卻是那麼不了解她,她的心有著比浪漫、不忠更可怕的一面!是嗎?   會嗎?士楓硬生生的使自己冷靜下來,這個當兒,他絕不能輸。   但是你不以為康維的事能使你們夫婦間公平嗎?他冷冷的說。   雖是黑暗中,他感覺得出曼佳的震驚,他似乎看見她變了臉,失去了剛才的有恃無恐。   你說什麼?康維什麼事?她強自鎮定。   你比我更明白,士楓絕不會說出來,那是羞恥的,他不願宣諸於口。王曼佳,你想拖我落水,但是,清白和問心無愧的只有我。   荊士楓她突然站起來。   黑暗中,大家雖然面對面,卻看不見彼此的神色變化,那是一種很好的隱藏。   你很聰明,但其他人也不笨,士楓站穩了上風,包括士柏和我。   曼佳站在那兒似乎洩了氣,她作夢也想不到士楓居然也知道康維,她太大意了,她哎!   這並不是你的勝利。她說,又慢慢平靜下來。   沒有人和你爭鬥,你不明白嗎?士楓嚴肅。   康維我只是報復士柏。她咬著唇說。   你有自由去做任何事,他說:現在請你離開我的臥室,我要休息了。   士楓她像還有話要說。   你走吧。士楓不再給她機會。   她承認了康維,他的心扭曲得好痛苦,為什麼是康維呢?曼佳真是那麼賤?   曼佳猶豫了幾秒鐘,終於慢慢往外走,她穿著曳地睡袍,苗條而修長的身材在黑暗中仍是動人的,但士楓閃開一邊,他甚至不看她,康維她已徹底的傷了他的心,傷了他的感情。   那個林蘋她很幸運。站在門口,她忽然說。   幸運的人有她的原因,士楓含有深意的說,因為她專心一意的去抓緊來到的幸福。   她呆了一下,似乎明白了他的暗示。   我不懂   不需要懂,她和你是絕對不同的女孩,士楓斷然說:沒有人能腳踏兩條船而不沉下去。   士楓,你可是指她小聲叫。   我不指什麼,也沒暗示什麼,他漠然的,我只是說,幸福是每個人自己種下的因果。   她想了一陣,心中又亂又不穩定,卻又抓不住個頭緒,他明明有所指、有所暗示的,不是嗎?難道四年前在內布拉斯加州PERU的農莊中,他誤會了什麼?誤會從她而來?她做過什麼?她竟一點也記不起來,雖是如此,她心中莫名的振奮起來,她終於找到了原因,她終於發現了癥結。   士楓,請你告訴我她滿懷希望的。   你走吧!他輕輕的推她出去,立刻關上了門。   她呆呆的在門口站了一陣,也罷,找到原因,今夜他不說,她仍有大把機會和時間的,是嗎?   她慢慢穿過大廳,慢慢走上樓,說不出的理由,她心中又有了奇異的希望希望什麼呢?她也不知道,她想,若她早些知道原因,或者她能拒絕康維?唉命運為她安排的,怎麼盡多後悔?她後悔失去士楓,她後悔嫁給士柏,她更後悔接受康維。一個充滿後悔的人生,她怎能快樂?   她走進了屬於她自己的臥室,單獨的屬於她的,她沒注意長廊角落裏注視的黑影,士柏不是還沒回來嗎?   但那黑影確是士柏,他甚至比士楓更早回來,他躲在屋子裏,他覺得孤獨而煩躁,和曼佳分房之後他竟對冶遊也失去興趣,這也說不出什麼原因,嫉妒,或是他深愛曼佳?   他聽見曼佳下樓的腳步聲,他聽見士楓回來的汽車聲,他知道,曼佳去找士楓了,曼佳找士楓是為什麼?他清楚了解士楓,這個正直的弟弟絕不會做出對不起他的事,然而那夜在溫室看出曼佳神色奇異的出來,他就開始懷疑,曼佳去找士楓?被士楓拒絕?是這樣嗎?可能嗎?曼佳卻不像是那樣的人啊!   他們之間有著什麼呢?   疑問悶在心中是痛苦的事,士柏知道自己度量不大,他是無法再忍耐的,他終於走出臥室,站在黑暗的牆角。   曼佳回來了,他看不清她的神色,但可以肯定,她是失意的。士柏考慮一下,終於慢慢下樓。   或者,這對外型相像、個性相反的出色兄弟該好好的談談了。   士楓房門緊閉,只有淡淡的燈光從門縫下洩出來,士楓當然沒有睡,他輕輕的敲了兩下房門。   士楓不曾立刻應門,他一定是在懷疑誰在敲門,士柏對自己笑一笑,再敲兩下。門開了,士楓詫異的站在那兒,深夜的訪客竟是極少碰面的哥哥?   是你,士柏。他叫士柏的名字。   可以進來談談嗎?士柏瀟灑的攤開雙手,微笑著問。他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大情人狀他真不在意?   當然。士楓點點頭,只是很意外。   士柏坐在曼佳剛坐過的沙發上,不經意的環顧四周,柔和的燈光,整齊的床褥,滿屋子的溫馨和書卷氣哎,他下意識還在懷疑士楓嗎?他真該打。   曼佳剛才來過?士柏開門見山的問。兄弟間接觸雖少,親情仍濃,他不必顧忌的。   是。士楓也坦白,她就坐在你現在坐的沙發上。   她在這兒等了你很久?士柏似問似說。   不知道,士楓也坐下來,我才回來。   去系主任那兒?士柏暫時扯開了話題。   夜總會。士楓沒有特別表情。   有女朋友了?士柏眼睛一亮。   同事。士楓搖搖頭,我想請她做私人研究的助手,她答應了,出去吃一餐飯而已。   從來沒想過結婚?士柏笑得開心。   我不適合結婚。士楓仍是搖頭。   我該更不適合結婚了。士柏哈哈大笑,可是我竟結了兩次婚。   你不同,你是事業成功的人。士楓說。   婚姻兩次都不成功。士柏的笑容變得自嘲,我和曼佳分房了。   我知道,她來告訴我。士楓凝望士柏,很坦誠。   她請求你幫忙?士柏很相信士楓,士楓的坦然令他莫名其妙的欣慰。   不。士楓搖搖頭令士柏意外。   那士柏皺皺眉,不能置信的。為什麼?她沒有理由告訴你的。   士楓考慮一下,怎樣才可以清除士柏的懷疑呢?   士柏,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,士楓誠摯的,在美國時,我認識曼佳。   哦士柏的聲音拖得好長。他們原是相識的,那麼一切疑問也都清除了。   我們交往過一段時間,後來因為個性不合而分開,我沒想到她會變成嫂嫂。士楓又說。   士柏想一想,神色開朗起來。   你為什麼不早說呢?士柏笑著,害得我差一點誤會了你們,曼佳和你之間有些怪怪的,對不?   我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。士楓說。   怎麼會呢?士柏爽朗的,就算曼佳是你的女朋友,我若喜歡,也會搶的,明白嗎?兄弟。   明白。是我多顧慮。士楓點頭,他避開了士柏的視線,他只說了一半真話,不是嗎?他不是因個性不合而和曼佳分開的。   士柏神色一整,笑容一下子斂盡。   你知道康維的事嗎?他問。   士楓一震,士柏果然是因為康維。   我不知道。他避開不答,他不想令他們夫妻的感情更糟。   他引誘了曼佳。士柏皺著眉,這是我想像不到的,我一直信任他。   或者你誤會了。士楓還想掩飾。   我親眼見到、親耳聽到,曼佳也承認了,士柏似乎很憤怒,想不到我荊士柏有個背叛的妻子。   士楓想一想,婉轉的說:會不會是她故意激你的?   激我?為什麼?士柏真是不明白。   她也許不喜歡做一個被冷落的妻子。士楓說。   我沒有冷落她士柏停下來,望住士楓半晌。她不喜歡我交女朋友?   嫉妒是人類的天性,不分男女。士楓客觀的。   士柏咬著唇,再想一想。   也許吧,不過已經是這樣了,由它去吧!他從沙發上站起來。   你預備永遠這樣?士楓不懂。   士柏能忍受永遠的綠色恐怖?   離婚嗎?我丟不起這個臉。士柏煩躁的。   可以大家改善、遷就。士楓說。   我遷就不了一個不忠的妻子。士柏正色說。   士楓嘴唇動一下,卻沒出聲,然而,曼佳又怎能忍受一個如此風流不的丈夫?   人往往只為自己著想,而不能替對方想一想,就如聖經裏說,人只看見別人眼中的棘,而忽略自己眼中的梁木。   你想說我也不專一,是嗎?士柏了解的,我只是逢場作戲,我是男人啊!   士楓還是不出聲。男人就可以逢場作戲?公平嗎?   總之士柏也發現自己的理由太牽強,曼佳和我之間,不能挽回了。   但她仍舊是你的太太。士楓說。   是,但我不會再接近她,算是對她的一種懲罰!士柏說。天,風流大情人的士柏,在這一方面竟是那麼不成熟。   士楓想一想,他心中也為這對夫妻嘆息,更為曼佳難過,她是那樣出色的一個女人。   你想到康維嗎?士楓提醒。   他若想在社會上立足,他若想爬得更高,就得永遠不出現在曼佳身邊。士柏的神色變得陰森,對康維,他是嚴厲得多。否則我有辦法令他永遠見不得人。   士楓深吸一口氣說:士柏,這不是你,停一停,又說:在我印象中的荊士柏是善良而滿有愛心的,你不會打擊康維吧?   士柏咬著唇,臉上的神色變了好幾種。   我能忍受他侮辱我、傷害我,但士柏有一剎那的真情流露,那是極少見的,他總是玩世不恭。他引誘了曼佳。   士楓的心中有異樣的震動,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士柏了,士柏這麼說士柏竟愛曼佳如此之深?既然相愛,他們又何苦互相傷害呢?   愛若不能使你寬恕,至少,別報復、別懲罰。士楓語意深長的。   我不能士柏激動的。   你能。士楓好平靜,因為你是荊士柏,你是我唯一的哥哥。   一聲充滿信心與敬愛的哥哥使士柏一震,立刻,他也醒轉,剛才他說了什麼?士楓的神色怎麼如此擔憂?士楓極少稱呼他為哥哥,除非在特殊的情況下剛才他說了些什麼?哦!他說懲罰和報復   謝謝你,士楓。士柏抓住士楓的肩膊,用力的搖晃一陣。你提醒了我正確的途徑。   士楓笑一笑,搖搖頭。他知道惡劣的情況已經過去,士柏臉色已不再陰森,聲音中也失去了憤憤不平,士柏不會再做傻事,他的眼光已變得清澈。   我無法為你想出辦法,相信你會處理得很好。士楓由衷的說。士柏除了風流,其他各方面都好。   你的話鼓勵了我,士柏笑一笑,我會再好好的想想。   士柏大步去了,士楓緩緩關上房門,也不禁透了口氣,無論如何,他總算為曼佳做了點事。   想不到看來完全不同的兄弟,竟有那樣相像的癡癡,是愚蠢,或是聰明?似乎,愛情使人都變成了傻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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